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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] “生吃”的知识考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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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生吃”的知识考古

“生吃”的知识考古

闪电划过!树着了,鸟熟了,人们自此得到火种,也体会了吃烤鸡的美妙口感,“茹毛饮血”的时代结束。后来有了陶器。就出现了会煮会炖的女厨师,野男人来得更频繁了,吃饱喝足,之后是两情相悦的夜生活。再之后是空虚,开始思考人和大猴子的区别,开始有组织也有了组织生活,人类的进化不能不说是由熟食(亦可称火食)引发的生活方式变革。
熟食入口.好比和天天照面的邻居打声招呼,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和物业黑幕。嚼一块生肉则不然,鲜软啊肥浓啊,那无疑是和一个冰镇的陌生异性的激吻。这是由偶然和意外推动的进食,这是饮食上的返祖,是口腔和心房的双重冒险。生肉是对日常饮食的野性叛逃,正是对于卫生状况的担忧放大了这种逆袭的快感。

南方北方 脍不厌细
    汉字“脍”字的本义指细切的肉,也可表示把肉切细的动作,总之这些都与生食有关。在古代中国,脍的原料包括牛、羊等家畜和野兽的脍。《礼记》中详细开列了当时士大夫阶层的食单,其中生肉种类蔚为大观,有切成薄片或细丝状的牛脍、羊脍、兔脍,也有切成条块状的生肉(称为“轩”)鹿轩、麋轩、獐轩、野猪轩。
    中国食生的文字历史可以追朔到公元前823年的周宣王五年。据出土青铜器《兮甲盘》上的铭文记载,那一年,周师大举出动,击败了入侵的猃狁部落。凯旋的大将尹吉甫私人宴请张仲及其他友人,主菜之一就是一道生肉菜:生鲤鱼片——与此相印证的是《诗经――小雅•六月》,这首战争之诗在结尾提到了这道菜:“饮御诸友,炰鳖脍鲤。侯谁在矣,张仲孝友。”内陆地区,没有海鱼,好在当时的河鱼应该没什么污染,寄生虫那是后来的事了。
脍切当然是越薄越好,正所谓“脍不厌细”;调味料也须讲究,据《论语》记载,孔子“不得其酱不食”。《礼记》:“脍,春用葱,秋用芥”,在先秦时代,葱、芥酱是脍食不可或缺的佐料,既杀菌,又开胃。
吃生肉也造就了很多典故,比如银鱼。春秋战国时期,生食似乎是当时(上层社会)美食文化的主流。据说,勾践在吃生鱼片的时候遭到袭击,赶紧把没吃完的倒入江中,这些鱼片化成江中的小鱼,“脍残鱼”(银鱼的一种)由此得名;吃什么甚至被同父子关系连了线,曾皙是曾参的爹,曾皙爱吃枣,他死后曾参只吃肉(生熟不论,但绝对不吃枣)。公孙丑问:脍炙与羊枣孰美?孟子说:当然是脍炙!听起来像是一个讽刺,说的是曾参在饮食上要避父亲的口味之讳。
    秦汉之后,文化的进程加剧,生肉似乎不怎么流行了,而鱼脍却保存下来,并衍生出一个“鲙”字,专指生鱼片。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生肉之吃莫过于鸿门宴,樊哙拎起猪腿直接生嚼,完全是好勇斗狠的啃你饱(Cannibal,食人族)架势,给刘邦挣足了颜面。
    到了汉末,吃生肉吃出了不少问题。暴怒的马超干脆要吃曹操,“恨不能生食其肉,死寝其皮”,不但要吃,还要睡他。当时的广陵太守陈登无“生”不欢,终于“食脍致疾”,请了华佗来治,喝了药之后吐得稀里哗啦,吐出些什么就不在美食版上细说了,口味重的可以自行去查《后汉书•华佗传》。
    在古代文人中,喜欢吃“脍”的很多,尤其是“鲈鱼脍”,李白的“此行不为鲈鱼脍,自爱名山入剡中”,大诗人使劲地找补,反倒泄了爱吃生鱼片的底。杜牧也好这口,说起来就口角流涎诗意泛滥,“冻醪元亮秫,寒脍季鹰鱼”,“兼怀江东脍,犹忆雪下船”。据说“鲈鱼脍”最好吃的是霜冻后的,那个季节的鲈鱼没有腥味,肉白如雪。庄重的杜甫也忙里偷闲,不时吃生鱼,在四川绵阳一带,他常常守在河边,等渔民把鱼打上来,现场开吃——“饔人受鱼鲛人手,洗鱼磨刀鱼眼红。无声细下飞碎雪,有骨已剁嘴春葱。”吃美了就要写首诗,好比今天的餐前拍照上传到微博上吧。
    生鱼片在唐代传至日本、朝鲜半岛等地。选料则以深海产的鱼类及其他海产品为主,如鱼类有三文鱼、旗鱼、鲈鱼、鲔鱼等;甲壳类有海胆虾、龙虾等;贝类有鲍鱼、牡蛎、赤贝、北极贝等。
宋朝食脍之风仍炽,苏轼尤其嗜脍(好像什么事都少不了他,好比后世的乾隆和今日之王小山,正是所谓文化名流。笔者按:不怕没钱,就怕有闲!)。在梅尧臣的餐桌上,。萧萧云叶落盘面,粟粟霜卜为缕衣”。配菜萝卜也被切成细丝和生鱼片一起被端上来。这说明最晚到1 1世纪,中国还有生鱼片。宋代已经普遍使用煤炭,小火慢炖成为可能,生吃逐渐成为末流。陆游的《入蜀记》卷五也记载了一个吃生肉的事例,所吃的生肉不是生猪腿,而是生狐兔肉:“道遇数十骑纵猎,获狐兔皆系鞍上,割鲜藉草而饮,云襄阳军入也。是日极寒如穷冬。”能让陆游大惊小怪,说明当时吃生肉已经不多见了。自明朝后食脍之风式|徽,逐渐退缩江南和岭南部分地区。
    如今南方生吃的肉类食物中,主要是鱼肉,像广东顺德的鱼生,把鲜鱼切成薄片,然后用姜丝、葱丝做配料,蘸酱油或者芥末吃。虾也可以用来生吃,江渐一带的“醉虾”享有盛誉。时至今日,云南大理的生皮、广西百色的“羊活血”、贵阳的“生吃鸡血”这些都不乏爱好者。

东洋西洋 生吞活剥
    挪威的三文鱼之好不必赘述,是刺身的首选。但在西式大餐里,三文鱼还是多用最传统的手法烹制——烟熏,无论是冷熏还是热熏.都还属于生食,只不过是将木香浸入食物。烟熏三文鱼不只是圣诞大餐里的一道基础菜,就连奥斯卡晚宴中,也总会有小金人形状的烟熏三文鱼配鱼子酱登场,抚慰没有获奖的电影工作者们,属于精神鼓励奖。
    在生的程度上,“伊比利亚火腿”和烟熏三文鱼有得一拼。它是西班牙风干生火腿中的极品,肉源来自自然放养的伊比利亚黑猪,它们的饲料除了大麦、小麦、高梁外,长到200斤左右的时候就被喂养橡树籽,据说这段期间每长两斤肉要吃掉十斤橡树籽。橡树籽含有高度油脂酸,黑猪因此有了凝脂一般的肌肤。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,伊比利亚火腿经常卖到1000多元人民币一斤的价钱。切火腿的师傅刀工精湛,也经常在食客面前表演,有点类似咱们的师傅片烤鸭。厚度、尺寸得体的火腿切片,更放大了伊比利亚火腿的咬劲、鲜咸、脂香和坚果香气。
    和纯粹的生牛肉相比,鱼生、生蚝、烟熏的、火腿的都只能算轻量级。牛肉卡巴乔(Carpaccio)和鞑靼牛肉(Steak Tartare)都有比较重的口味。Carpaccio是一道意大利前菜,这道开胃菜貌不惊人,却有出乎意料的鲜美,薄到透明的生肉片几乎入口即化,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牛肉的生鲜,橄榄油、柠檬汁、奶酪等辅料更为生肉片踵事增华。这道菜首先由一位意大利厨师在1950年为一位伯爵夫人制作,这位夫人的医生禁止她吃煮熟的肉。当时,画家维托雷•卡巴乔的画展正在举办,他画中的红色(显贵们的长袍中、圣厄休拉的毯子上、圣母的短上衣上)很特别,厨师因此以画家的名字命名了这道生肉。
    Tartare意为鞑靼,鞑靼牛肉(Steak tartare)就是把新鲜生牛肉剁成肉糜,然后调入或香草或大葱或续随子或腌胡椒或橄榄等各种味道,最后打入一颗生鸡蛋。鞑靼牛肉也称野人牛肉、牛肉他他,矜持的食客一般不怎么点这道菜。在法国、丹麦、瑞士,它仍然是最受欢迎的菜式之一,奇怪的是,在比利时它被称为美国牛柳——是说西部大开发之际的蛮荒状态吗?★★Tartare如今成为了一种烹调方式的命名,鞑靼牛肉也就算了,还有鞑靼三文鱼一一马背上的民族,在鲑鱼色的天空(卡尔维诺语)映照下,从鞍子下取出一块三文鱼和一柄小刀——多么怪异的关联!
    还有牛肉刺身——首选当然是日本和牛。牛肉刺身最好选用肉眼和西冷之间的部位,这个部位软嫩多汁,可以看得到清晰霜降纹(脂肪)。用来生食的牛肉对保鲜存取的要求很高,因为每次解冻都会损失10%左右的肉汁。为了达致最好的口感,牛肉一般需雪藏5到7天,这期间,牛肉纤维被冰晶完全扭曲,这样在融化的时候,肉才会变得松嫩。
    在国外方兴未艾的“食生主义”,主要还是素食主义的一个分支。但在纽约,有一拨另类的食生主义都-—“都市原始人”,以自虐型的另类养生法闻名于世。他们有理论(食生主义先驱之—T.c.弗里在《食生食活有益》一书中写道:“只有人类吃熟食,而如果不注意,其他动物没有的各种疾病便来侵犯了;所有现代文明病,尤其癌症、心脏病、糖尿病等,几乎都直接同熟食有关。”)、有教材(洛伦•科丹的《史前饮食》)、有团队,按照旧石器时代的菜谱开饭。“吃生的”只是入门级的,他们经常要辟谷,模仿的是打不到猎的饥饿状态;也经常赤脚狂奔,想象被一头猛犸象在后方狂追不舍;都市原始人们也定期献血,这模仿的是野外活动中经常出现的受伤流血。
    因纽特人吃生肉是出了名的,而且是个大粒圆的鲸鱼肉。他们不怎么吃果蔬,身体需要
的维生素正好从生肉里来。纪录片里经常有那样的镜头,捕猎到海豹之后,一群人三下五
除二像吃西瓜一样,把它给开了。“爱斯基摩”这个词是印第安人叫起来的,意思是“吃生肉的,有点踩乎的意思。爱斯基摩人将自己称为“因纽特”,意为“真正的人”。想象一下,在秋天的时候,他们去狩猎,在冬天的时候,他们坐在火炉旁。在牙床毫不受损的情况下,剔牙也能剔下一条生肉。
    周公解梦里对于做梦吃生肉也有说辞,那表示你在现实生活中可能会和人起争执。也
就是说,在梦里你生吃的肉不是一般的肉,可能是你敌人的肉。转移了,通过把敌人的肉修
改成大牲口的肉、通过凌迟一样的刀工、通过咀嚼和吞咽,你在梦里完成了对他/她的三次
施暴。这种事梦一梦就行了,醒来之后最好是略带愧疚,坚决不能付诸实施,尤其是不要想着拍成频传到网上,然后跑到异国他乡去上网,最后被警方顺利地“人肉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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